 喜欢落叶,真说不清缘由。
当秋风秋雨里,飘落第一片梧桐叶,我就幸遇了。这是片绿绿的叶片,巴掌大,叶面一层绒毛,背面有凸起的叶脉,那是给叶片供应营养的的血管,又是吸收叶绿素营养树干的通道。我把这片梧桐叶铺阳台藤椅上,晒干,压平,收进了我的书橱。紧接着,又有殷红的黄栌叶,微黄的柿树叶,指模般的槐树叶,古铜色的法桐叶,金黄的银杏叶,像尊贵的客人,飘然而至,纷纷进驻了书橱,收进了书册。秋叶与橱里、窗台的奇石互视共语,相映成趣,散发出出微醺的味道,书房立时也萦绕了暖暖的秋色。
收藏秋叶,犹收藏珍宝,一旦上瘾,不可收拾。在家散步捡拾,出差途中也搜集。这会儿,又收集了栾树叶、女贞叶、朴树叶。当然,我更钟情的,还是榆树叶、杨树叶和柳叶。
 妻子说,淘古字画玉石古玩,是为把玩,还能换回本钱;你收藏树叶,一不用像古人,拿树叶记事写书,二来不喂兔喂羊,再说时间一久,颜色也暗淡了,没啥观赏价值。
她哪儿知道,这树叶儿,寄托着我诸多的情思和说不清的回忆。
打小,就吃过树叶。吃的是榆叶,还有嫩的杨树叶和柳树叶。记事起,家里没劳力挣工分,缺吃缺烧的。春天,捋了榆叶和杨树叶,掺了玉米面,蒸窝窝头或锅贴饼子。榆叶好吃,熬粥,干蒸,粘粘的,滑滑的。可嫩的杨叶、柳叶虽能吃,都有苦涩味。后来,我才明白,我家闲院子里,为啥都栽满了榆树,原来是树叶能吃,树皮剥了晒干,上碾砸碎了,也能熬粥吃。这都是长辈们被旧社会贱年缺吃吓怕了的。
当然,春天时采来榆叶,用豆粉做豆沫子(小豆腐),再拿葱花油炒一下,用软和煎饼卷了,今天仍然是美食。有次“五一”前,跟尹樾老师去京西城外旧货市场淘书途中,偶遇榆树林,尹老师跳起来采了榆钱和榆叶,边走边嚼,连说香,甜,他想吃娘做的榆叶豆沫(小豆腐)了。榆叶,引发了我俩的乡愁。
 儿时的秋收过后,就是去马路、去河边搂树叶的时节。搂回树叶,一来打糠做饲料喂猪,二来可烧火做饭摊煎饼。每逢天不亮,母亲就背上柴篓,提了柴耙子,去村东马路旁搂杨树叶。等我跟弟弟去接替,娘已经搂了十几堆叶子。然后,一篓一篓背回家,晒干了,用棍棒砸碎了,筛出细末做饲料,叶梗就成了柴火……
回忆是苦涩的,一如那杨树叶、柳树叶的味道。树叶虽苦,却能供养人,饲养家畜,还能沤肥肥田,让农作物长得更加茁壮。
在我,这树叶不但能观赏养眼,还能触发我的回忆,更能滋养我的精神,警示我不能忘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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